2008年6月30日 星期一

這山上,有歷史---想我林美的兄弟們

這山上,有歷史

---想我林美的兄弟們

1901年梁啟超發表〈新史學〉一文以來,迄今剛好過完一個世紀年。一個世紀年,已足供史學家作出百年回眸了。但這是大時代大歷史的登場,若照司馬遷的筆法,大時代中,更多的是無盡個角落的小歷史----一個個各體生命成就自我、浮沉紅塵的生命悲喜的故事,即便無人書寫、無人報導,生命的機制也總是已然令人生憶生感。記憶、回憶便是每一個人腦海中日日伴隨自我如何彩繪生命別調之一部分。於是,儘管這座山上從黌宮初起亦不過幾年,小歷史已可以在人的一段小歲月中作出想念,生出回憶。

當梁啟超詢問傳統給了今天甚麼時,以橫向斷代史、縱向專門史為大宗的新史學、新視野、新歷史便縱橫了一個世代成為敘事主軸。但我們也可以試著輕輕一問,梁啟超的一問,一問之下的「新史學」,有無製作出一個時代向下一個世代傳遞祖先過往文化、生活、記憶以及國族、政體所須的共同及繽紛多元多姿的歷史記憶與知識呢?這個提問本身就是一個有待反省的課題。

值是,在百年後的今天,在京師大學堂與北京大學史學()系初設以來的廿一世紀的今天,在台灣的東北一角的山上,多設立一間歷史學所的碩士班,以及晚兩年成立的歷史系,甚至是將來的博士班,有無必要?這便形成為佛光大學歷史學所自2002年八月創所招收第一屆研究生以來,必須要提供的一段身世「緣起」,以供與當初參與其創、經歷其間、乃至畢業的幾位要角們在此座標上匯聚著壹萬共享或分享的過去。那是我與我林美兄弟們的曾與共在,在這山上,有些歷史。

「第一屆」、「第一代」總是令人豪情罷!古人總說,男兒當有清白之心、青雲之志,走在長安的路上也當如賈誼般有著少年風範;即便是看來柔若塵拂在此山此望中長成的女子,想必當初來此而如今憶此時也當不禁其勢而生巾幗之慨罷!於是,當初的自我期許,便是「讀書」,要做一名此山上的歷史所研究生,惟一要務便是「讀書」。因「讀書」而「選書讀」,因「讀書」而尊師道,因「讀書」才能做到是一個「讀書人」。

於是,懷抱此志、依仗此情,第一代的生活便是可供解析的生命文本,因為在他們的揮舞之下,揚出的是如風、如星、如月照夜海明的風帆出道,他╱她們現在已經是續來者心中的古昔顏色:要學習學長姊、要如學長姊般劃下研究所的讀書歲月與亮彩生命!

那些歲月,有人為了每週至台北圖書館查印資料,往返於礁溪與台北的鐵道山線,以普通車為家,省下車資也省下旅程的宿費,晚上可以睡臥在車站,然後搭上清晨的第一班普通車。搭上普通車又豈僅是貪戀牡丹、雙溪的山景以及最近海的大里、石城站之海景呢,普通車的車資乃是自強號的半價呢!可以買到一本書了罷!那是個普通車的年代,而今已被電聯車所取代,即便想要再尋那車上的處處手工也已成往事而不可得。大伙兒都喜歡那開窗的尋常動作姿勢吧,貪心地迷上以雙手將窗子向上掀起、打開的動作,火車行駛所帶起的風於是剎那間吹入拂面;若是那窗因日久疏忽而導致不小心生了鏽,你╱妳還得使勁地用力,否則你╱妳便得換個座位或換個車箱!這些都是共有的記憶,各別的已各自疊在心底帶去天南地北的各據一方典藏!

有甚麼是記憶文本中的史學守則呢?我們根據當事人現在在各大學博士班就讀繼續追求自己的生命之夢與生命情懷者的敘述,發現守則便是:梁啟超過不過時並不是課題,重點在他之前還有更多的古人值得追尋,古人留下的古言文字都在今天、明代、宋代、漢唐以及三代往古的各種文本之中,特別是那些已經是歷經「千錘百鍊」的經典!

於是,最新的行當如果是像清末民初中外學人們如伯希和、白鳥庫吉、羅雪堂、王觀堂、李濟、董作賓、胡適、顧頡剛、傅斯年們所看重的上古史,上古史中最新的如果是地下史:地下出土的夏商之遺址、遺跡,乃至於後來漢馬王堆出土的簡帛與地圖,那麼,《史記》、《漢書》這些最舊的經典仍然是「新之能維新」的對手戲的對手!

所以,從2002年以來,山上的點燈目的從來便是為了閱讀經典。我們幾個在山中的風簷之下批卷展書的,便是為了手持這些古人寫下的卷葉以便體會古人之心,古人留給我們的,也應當從閱讀開始!我們自始即住在山上而不是向於地下去挖掘黃土中的泥痕古物,我們希望後來者的學弟妹喜愛與記得的,也是那寧靜的夜空中偶爾灑下的銀練!

如是,我們有所悟:在學校的山上,明月夜夜昇起,亙古未間,這便是最舊的經典,也是我們生命賴以充實的山河大地;但是,第一屆來了、第一屆去了,燕子北向了、燕子又南歸了,總是有新的生命不斷以獨特之姿崛起,我們怎能不信他們的才氣獨特!一代有一代不同之氣運,又怎能不信他們必能獨領一代詩、騷之吟誦?如果沒有「師」、「典」之「道」的引領,一如照今人於山上伴君╱卿望山望海者,畢竟是那古月,亦曾照古人的古月今在!

於是,最新的與最舊的,便是我等所當銘記:讀書人讀何書?讀古書,在自得!是為想我林美山上的兄弟們之共與的曾在於此際!亦為向於過去、向於未來的今昔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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